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掉毛的兔子:

08

 

梁仲春醒来时，阿诚已经在厨房忙活了大半个小时。

 
 

“特地买的菜？”梁仲春坐在酒吧凳上，看着阿诚拿着菜刀的手。

 
 

修长的手指蜷曲地握着刀柄，指间关节突立而分明，手腕微微下压，勾勒出了赏心悦目的弧度。

 
 

阿诚“恩”了一声，就将砧板上被分成等份的胡萝卜片装进了旁边的瓷盘里。

 
 

“需要我帮手吗？”梁仲春问。

 
 

※

 
 

梁仲春会煮饭炒菜，阿诚完全不觉得出奇，可梁仲春不仅会下厨，厨艺还很高这一点却是超出了阿诚的意料。

 
 

梁仲春并不像电视上那种大厨用料精致，摆盘华丽，他没有那种细讲究，也不搞那些花架子，做的不过是些最平平常常的家常菜，可是味道就是好，吃起来就是香。

 
 

阿诚啃着梁仲春清炒的小白菜有些郁闷。

 
 

梁仲春看到阿诚的表情心里打起了鼓：“不好吃？”

 
 

“你炒菜是不是有什么祖传秘方？”阿诚问。

 
 

“没啊！”梁仲春有些懵：“你不是看着我炒的吗？油盐酱醋放的顺序不都一样？”

 
 

阿诚更郁闷了，一边暗暗下定决心要苦练厨艺，一边以风卷残云之势扫完了梁仲春炒的菜。

 
 

梁仲春夹了一筷子胡萝卜三丝，咽了一大口饭，还是没明白阿诚在郁闷什么。

 
 

※

 
 

汪曼春再见到明楼时才知道，他其实不是来跟政哥谈生意的。

 
 

因为他没钱和政哥做生意。

 
 

明楼脱离明氏，跟明镜已经彻底掰了，就算是亲姐弟也没留半分情面。

 
 

他离开明家可以说是“净身出户”，看起来西装笔挺，奢华不减，实际上却已经一穷二白了。

 
 

明楼说他之所以找政哥，只是为了见上汪曼春一面，汪曼春简直如临梦中，她决心为了这个男人做她所能做的一切。

 
 

于是和明楼叙完旧情，汪曼春马上就去帮明楼跟政哥牵线搭桥，去找政哥借钱。

 
 

“他为什么不去找阿诚？”政哥问：“阿诚不管怎么说都是被明家养大的，明楼亲自开口找他要钱，阿诚也没理由不给他。”

 
 

汪曼春想起了明楼的一番话。

 
 

“曼春啊，我不是来乞讨的，就算我现在到了这步田地，不靠别人的施舍，也一样有办法大展鸿图。”

 
 

汪曼春不是不信任明楼的能力，她只是希望明楼能快点“大展鸿图”，恢复到春风得意的状态，好在明镜前争口气。

 
 

“政哥你又不是不知。”汪曼春说：“阿诚和明家的根本矛盾，其实就是他和师兄矛盾，看到师兄现在这样，阿诚暗地高兴还来不及，怎么会伸手帮他？”

 
 

政哥冷笑了一声：“你让你师兄亲自和我谈。”

 
 

汪曼春又给明楼做了好一番思想工作，明楼也终于同意了。

 
 

除了不可避免高息，明楼还给政哥做了新的投资。

 
 

“阿诚会赚，但不是不会亏，他年轻气盛，敢赌敢搏是优点，也是缺点。他还不够稳，万一沉不住气，一个不小心行差踏错，输晒您整副身家，到时想翻盘都不好翻。”

 
 

阿诚跟梁仲春在一起后，忙于谈情说爱的琐碎事，对恒生指数不够专注，失手过一次，虽然跟住他马上翻本赚了回来，但却也让政哥看到了危险。

 
 

“明生，我这人好简单。”政哥说：“出来混，就是为了钱。”

 
 

“我这个人也好简单。”明楼说：“我只会让钱，变成更多的钱。”

 
 

※

 
 

梁仲春回来时，阿诚正窝在沙发上看《使徒行者》。

 
 

梁仲春走到阿诚身边，坐了下来：“阿诚啊……”

 
 

“没可能。”阿诚直接截断了梁仲春的话。

 
 

“我还什么都没说呢！”

 
 

“你这礼拜已经说了七次了。”阿诚说：“而今天才礼拜一。”

 
 

梁仲春换了个姿势，搂住了阿诚：“你看我这么有诚意……”

 
 

“没可能。”阿诚语气坚定。

 
 

“不就是个number？”梁仲春说：“都不需你动手指头，直接报给我……”

 
 

“亏了算你的算我的？”阿诚问。

 
 

“当然算我的！”梁仲春拍拍胸脯。

 
 

“那你怎么知道，我不会故意让你吐光那些钱？”阿诚反问。

 
 

“一日夫妻百日恩。”梁仲春说：“我们都正式做了三月的‘夫妻’，你没理由这么害我。”

 
 

“我就不明白了。”阿诚说：“你又不是缺钱花，做什么这么急，需要那么大笔钱？”

 
 

“你又不是不知我这份人。”梁仲春说：“总是要有点真金白银放在枕头底下，才睡的安心。”

 
 

阿诚目光如炬：“只是因为这？”

 
 

“不然？”

 
 

阿诚很清楚，人贪钱往往是没有理由的。

 
 

但梁仲春这个人有多少肚量能吞多少金，阿诚也很清楚。

 
 

梁仲春不吝啬，平日里出手大方，但也并不是那种存不住钱的人。

 
 

一条仔，有积蓄，不愁赚也不愁花，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，梁仲春不会想要那么多。

 
 

“你有事瞒着我。”阿诚说，语气笃定。

 
 

“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？”梁仲春皱眉。

 
 

“我没打算要挖出你那些事。”阿诚转头，目光回到了电视屏幕上：“你同我原本就是交情不交心，你之前吃的那些我不会管，但我也没有理由……”

 
 

“明诚！”梁仲春猛地站了起来：“交情不交心？我看你同我只交了身！”

 
 

阿诚没想到梁仲春会突然发火，愣住了。

 
 

“你一直说你是真的钟意我才同我上床的。”梁仲春大声问：“你是真的钟意我吗？”

 
 

阿诚瞪着眼：“事到如今你还……”

 
 

“我没说你是为了在政哥面前打掩护，我知道你不是。”梁仲春说：“但是那也不代表你对我就有多么钟意，你只是没得选而已——整个76，出了柜的屈指可数，我？你不过是没那么厌恶我罢了。”

 
 

“你说什么？”

 
 

“我只问你个好简单的选择题。”梁仲春说：“政哥给你把枪，我同你两个中只能活一个，你会选边个？”

 
 

梁仲春不等阿诚做声：“我告诉你汪曼春会怎么选这道题，她跟明楼，她一定会选择自己死，让明楼活。”

 
 

说罢他就拄着手杖，大步流星地出了门。

 
 

门摔在框上发出了粗重的声响。

 
 

阿诚不用看门口的监控也知道，梁仲春没有坐在门外，而是直接走了。

 
 

※

 
 

阿诚第二次翻菜单的时候，明台来了。

 
 

“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。”阿诚说。

 
 

明台说：“是大姐让我来劝……”

 
 

阿诚打了个手势，叫了服务员过来。

 
 

法国餐厅里音乐悠扬，却也显得极为静谧。

 
 

明台不好随意发作，只好等点完餐，服务员走了后，压低声音说：“阿诚哥，收手吧。”

 
 

阿诚打着马虎眼：“我出什么手了？就让我收。”

 
 

明台说：“其实你和大哥的矛盾，也不是不可调和矛盾，你看……”

 
 

阿诚沉默不语，拿起了杯子喝水。

 
 

明台试探性地说：“那个桂姨的事……”

 
 

突地一响，声音清脆。

 
 

服务生听到动静连忙赶过来，看到了碎裂的玻璃杯还有阿诚流着血的手。

 
 

服务生连忙请阿诚去餐厅的员工休息间，要帮他清理包扎。

 
 

明台没想到隔了这么久，提到桂姨还能惹得阿诚这么大反应，看到阿诚手上被玻璃划开的口子，一下子就成了泄了气的皮球，阿诚处理完伤口回来的瞬间，明台在心里演练过的义正言辞顿时被拋到了九霄云外。

 
 

明台愧疚的道歉：“阿诚哥，对不住。”

 
 

阿诚摆了摆手：“就被划了一道，没事。”

 
 

虽然没了底气，但是明镜布置的任务也不是闹着玩的，更何况明镜所期望的与明台的想法本来就是统一的。

 
 

于是明台噼里啪啦一通论述，从各种角度间接性地阐明了，混黑社会对于个体的发展是多么的不利。

 
 

明台说自己的，阿诚根本没走心听。

 
 

明台发现了阿诚的异常。

 
 

他也很快察觉到了原因：“那个叫梁仲春的？”

 
 

虽然这半年来阿诚和明台只见过几面，好好坐下来吃饭聊天更是只有一次，但不意味着明台不会有意无意打听关于阿诚的消息。

 
 

何况阿诚和梁仲春这事本来就透明。

 
 

阿诚也并不打算隐瞒，干脆直接告诉了明台，他跟梁仲春吵架的事。

 
 

“他是觉得他自己配不上你。”明台说：“老实说我也觉得。”

 
 

阿诚剜了明台一眼。

 
 

明台问：“阿诚哥，你不会真的在思考他的那个小朋友问题吧？”

 
 

阿诚摇了摇头。

 
 

明台又问：“你是真的钟意他吗？”

 
 

阿诚点了点头。

 
 

“阿诚哥，我就直说了，你可别生气，你本来恋爱经历就不多，一共也就那么一次——不算那个梁仲春的话。”明台说：“你怎么就有经验能那么肯定，你是真的钟意他的呢？”

 
 

阿诚挑眉：“跟我出起主意来了？怎么？你对同性恋爱也有心得？”

 
 

“同性恋和异性恋，形式不同，但本质相同。”明台回答完，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。

 
 

“钟不钟意就是一瞬的念头。”阿诚说：“一种顿悟。”

 
 

“啊？”明台愣住：“你不会是某天一觉睡起来，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话‘我好钟意梁仲春’吧？”

 
 

“差不多就是这样。”

 
 

明台皱眉：“你都没有说服自己的理由。”

 
 

“本来不需要理由。”阿诚说：“需要理由的明小少爷，不是到现在还没找到真正的有缘人吗？”

 
 

明台被呛到，咳嗽了好一会儿。

 
 

直到一餐完毕，两人在门口要各回各家时，明台才意识到，自己彻底被阿诚带去了情感话题，根本忘记说正事了。

 
 

“阿诚哥……”

 
 

“明台。”阿诚截住了明台的话头：“千万要记住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，都不要踩过线，不然……就像我一样，再也回不了头了。”

 
 

明台哽咽难言。

 
 

“好好读书。”阿诚用力地拍了拍明台的肩膀，然后走出了餐厅大门。

 
 

TBC